比平时早两个小时放学,连枝还是磨蹭到三点半才出校门。
                
                
                室友冯薇早早被她妈接走了,临走前还在哀嚎“怎么孙成林也在车上啊!”
                
                
                对她这个舅舅,冯薇总是避之不及。
                
                
                分明上回月考该是被安排在B班吊车尾,却因为她这个身为特级教师的年轻舅舅,非要把她安排在他所带领的班级。
                
                
                要说唯一的好处是——又可以和连枝坐在一起上课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连枝看见马路对面的17路开了过去。
                
                
                距离下一班到达还有20分钟,连枝攥着行李箱,心里暗念连理此刻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红灯倒计时最后三秒,正准备着穿过斑马线,一只微凉的手盖在她的手背。
                
                
                似条件反射般躲开,连枝还是看见少年站在了她的身侧。
                
                
                连理顺势接过连枝的行李箱,上挑的眉眼沾了点点春色。
                
                
                “你如果肯早出来五分钟,说不定能赶上这趟。”
                
                
                口吻略显恶劣,倒像讥讽连枝为故意躲他而特地在宿舍逗留了好长时间。
                
                
                女生扭头不接他的话,打开手机查看还有没其他路线。
                
                
                连理早就对连枝这样爱搭不理的态度习惯了,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时的亲密不复存在——甚至已经变成了偶尔会缅怀伤感的珍贵回忆。
                
                
                眸色闪过一丝黯淡,连理喉结上下滚动,还是清了嗓音:“走吧连枝,我叫车了。”
                
                
                打开家门的瞬间,一条金毛猛地扑进少女怀中。
                
                
                行李箱差点被撞倒,身后的连理伸手将其扶住。
                
                
                “好宝宝,好宝宝。”连枝抱住疯狂扭动的金毛,不禁担心它又激动得漏尿,“连连看,乖,有没有想姐姐?哦哦好宝,好宝……”
                
                
                滑不溜秋的湿热舌头往女生脸上狂舔,犬类口腔不可避免地带了些腥臭,连枝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好啦好啦连连看,你弄得姐姐脸上都是口水呀……真是个爱撒娇的嘤嘤怪哩。”
                
                
                一人一狗欢快地进了屋,连理还站在门口,看连枝喜笑颜开的样子,大概这个家里只有这条狗能让她这般心情愉悦了。
                
                
                他攥紧手上的箱包,一声不吭地关上房门。
                
                
                饭桌上谈起姐弟俩的在校生活,分明连理每天都会回家,相比起住宿生连枝,父母却更愿意与儿子交流学业上的问题。
                
                
                “你们班主任袁老师和我说下个月市里还有个竞赛……化学联赛是不是?”连宏兵抿了口啤酒,说着又丢了两颗花生米进嘴里。
                
                
                连理兴致缺缺,随意地“嗯”了一声。
                
                
                章素芬突然打岔,拍了拍丈夫的胳膊,“老公,我记得上次连理那个奥数赛的奖金是不是该下发了?”
                
                
                她说,望向对面的儿子,“连理,给你开户的那张银行卡上,你收到钱没有?”
                
                
                少年埋头吃饭,只是在回答母亲之前偏额看了眼连枝。
                
                
                他动了动嘴唇,“收到了。”
                
                
                章素芬点点头,夹了块鱼肉放进儿子碗里,“你现在也长大了,自己获得的奖学金爸爸妈妈肯定不会擅自没收。只是这一万块你要好好保管,千万别乱买什么东西……还有生活费不够的话及时跟你爸讲,啊。”
                
                
                连理蹙眉,有些厌烦父母的唠叨。余光又注意到身侧连枝吃饭的动作一顿,遂有些僵硬地将大米一粒粒往嘴里塞。
                
                
                握着筷子,母亲还在询问儿子到底听没听见,蓦地连理冷冷开口:“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讲话。”
                
                
                章素芬一愣,莫名其妙地去看丈夫。连宏兵有些幸灾乐祸,连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遛完狗后连枝又去给金毛喂粮,少女蹲在狗狗面前倒数着数字,还没数到“3”她就发现连连看的哈喇子早淌了满地。
                
                
                家里除了她没人会训犬,连枝也是看了不少宠物博主才知晓狗狗在进食前也需要听从主人的指令。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狗盆,连连看吃狗粮吃得嘎嘣香脆,不过连枝为它买的慢食碗还没到。正思考的几秒,面前的金毛已飞速解决了一盆狗粮。
                
                
                “哎哟吃得这么快呀?怎么这么棒呢!咱们连连看宝宝真厉害!”
                
                
                连枝看着被金毛舔得反光的饭盆,忍不住对它又亲又抱。
                
                
                “喂,该你洗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连枝一下僵住了动作。
                
                
                敛起滞在脸上的笑容,连枝起身拾走地上的东西,拎着狗盆和纸巾与连理擦肩而过。
                
                
                连连看耷拉着耳朵回到狗窝,嘴里叼着连枝给它新买的小玩具。
                
                
                连理走过去,他站在方才连枝蹲下的位置,垂眸去看那条金毛。
                
                
                未擦干的发梢滑下几滴晶莹水珠,“啪”地砸在刚刚连连看流口水的地板上。
                
                
                莫名扯了扯嘴角,少年薄唇翕动。
                
                
                “吃个饭也值得被这样夸么。”
                
                
                他神情暗澹,漆黑眸子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有时候,我真是……”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连枝已经在洗澡了。
                
                
                少年讥笑,却又难堪地偏过头去。
                
                
                有时候,我真嫉妒你——只是一条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