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宅三楼的书房,午后阳光正好,像液体一样斜斜洒进来,把地毯边缘染上一道浅金色纹路。 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是雨后才有的清新。
唐雅薇今天穿着一袭深墨蓝丝质家居长衫,袖口微松,随着她翻阅企划文件时轻轻滑动。
那是一种只属于女主人的松弛与高贵,恰到好处地悬在控制与慵懒之间。
窗台下,一只水晶花瓶里的百合微微颤动,屋里很静,只听见纸页翻动的声响和时钟缓慢行走的滴答。
靖宜跪坐在不远处,用抹布擦拭地板。
她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每一下都轻得像水面上的风。
布巾来回划过木纹节点,规律、静默,仿佛与整间书房融为一体。
唐夫人低头瞥了她一眼。
那个姿势,让她莫名觉得刺眼。
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她早已抛诸脑后的记忆:当年的前夫,在自己怒斥时跪下来捡摔碎的玻璃杯。
她高高在上,语带讥诮:“你真像条舔地板的狗。”
而现在,那个年轻女孩,靖宜,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让她再次想起那个姿势,内心深处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躁动与恍惚。
阳光斜斜照在地板上,把靖宜的影子拖得细长。
抹布与木板摩擦时发出的细碎声响,在静谧空间里变得异常明显。
书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静止,只有两人之间无形的线拉得越来越紧。
窗外偶尔传来鸟鸣,被厚重玻璃挡在外头,整栋宅邸仿佛成了只有她们两人的封闭世界。
唐夫人终于开口:“你这样擦会伤到木头。 把布折小点,用指尖,不是掌心。 你当我这地板是庙口吗?”语气尖锐,毫不留情。
靖宜不疾不徐地停下,转头微微点头,语气柔和:“了解,夫人。 我改。”
说完,她将抹布折成一半,改用指尖细细擦拭书桌边角。 动作放慢了,但每一次下压都精确得像在描线,让人无法忽视。
唐夫人原本想再补一句羞辱,却发现自己不想她停。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有点期待那个“顺从”的背影,就这样静静地留在脚边。
那天下午四点,唐夫人照例准备沐浴。浴室光线柔和,水气氤氲。
靖宜进来递上叠得整齐的纯白毛巾,放在竹编篮里,然后站在原地,神情专注。
唐夫人转身,发现她还没离开,语气不悦:“还不出去?”
靖宜低头:“夫人,您的内衣今天忘了放进暖柜,我想补上。”
“不用你管。滚出去。”
靖宜没有争辩,低头退出。但就在门快关上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像一阵薄雾滑进来:
“……夫人今天应该很累了吧。情绪波动得特别明显。”
啪—门关上,空气瞬间凝结。
那不是温柔的关心,而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医疗记录的“观察”。
她像是把主人当成实验对象,一针见血地点出她的失控。
唐夫人盯着镜中自己的脸,忽然有点狼狈。眉峰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按在大腿内侧。不是欲望,是一种带着羞耻的躁动。
“如果……我刚才没骂她,让她留下来——她会怎么对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脸整个烫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是我会想的事。
她咬牙,连续洗了三次脸,还是没法把脑中的影像冲淡。
隔天清晨,细雨初歇。
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烤面包的香味混着温牛奶味,氛围静谧,仿佛一切都被安排得完美无缺。
靖宜站在餐桌旁,双手背在身后,安静等待。
唐夫人走进来,目光一扫,语气不善:“坐着干嘛?没人教你早餐桌不能站着看主人吃饭?”
靖宜神色从容:“女管家说,只要不与您对视、不开口,这样是可行的。”
“所以你还会反驳?”
“不敢。只是说明原因。若夫人不喜欢,我马上调整。”
唐夫人死死盯着她。那女孩一身整齐制服,双眼明澈,站姿笔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她忽然开口:“你站那么直,是觉得自己比我高吗?”
靖宜微低头,微微弯身,仍保持站姿:“我只是想清楚看到您的脸。这样比较好理解情绪。”
这句话让唐夫人怔住。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一句话,竟让她双膝一软——不是身体,而是心底最柔软那个地方有个声音在喊:
“她在读我。她在测试我。她……想要我反应。”
她想吩咐对方滚出去,但最终只说了一句:
“出去。”
靖宜无声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
唐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目送那双白袜在木地板上踏出无声的步伐——每一步都像在自己心口刻下一道裂痕。
她下意识攥紧桌布,指节泛白。
—夜里,卧室灯光昏黄。
唐夫人坐在床边,思绪纷乱。脑海里反复浮现白天的场景——靖宜跪在地板上、安静站立、语气永远平静,却每一句都像针。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等她开口。
在那一片静默与无声的拉锯里,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渴望那个女孩的“触碰”,无论是语言、还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这种心理破口,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暴露过。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